秦素一動不動地躺著,身子繃得僵硬。她設(shè)置了幾重假相,以使進屋之人不得不放慢腳步,來回走動。而阿燕的尸身也被她藏了起來,為的便是讓來人多花些時間發(fā)現(xiàn)尸身。來人花的時間越多、在房間里呆得越久,吸入的迷藥便會越多。而房間里的情形越是詭異恐怖,來人便越會緊張。通常說來,人一旦緊張,便會忍不住深深地吸氣,于是,那迷藥也會被深深地吸進去??墒?,此刻來的卻是一位高手,那些迷香到底還能不能管用,秦素不敢保證。所以,她連動都不敢動。時間似是變得格外漫長,秦素心中十分難耐。阿臻怎么還沒個動靜?方才還鎮(zhèn)定如恒的秦素,此時終究忍不住一陣陣發(fā)急。從她與阿臻定計到現(xiàn)在,至少也有一盞茶的功夫了,阿臻的武技不會真的如此之差,還沒辦成事便叫人給殺了吧?不,應(yīng)該不會的。竭力地壓下那些不好的念頭,秦素盡量讓自己保持鎮(zhèn)定。阿臻,你的動作一定要快些、再快些。秦素在心中不停地默念著,竟然也忘了阿燕的兄長便在身旁,更沒去聽他都說了些什么或做了些什么,只一徑地放平呼吸、控制心跳?!安缓昧?,那條船著火了!”外頭忽然傳來了一聲驚呼。秦素心頭一喜,旋即便聽見了更多的叫喊聲:“著火了,燒起來了!”“快來人,快救火??!”一陣陣的呼號聲從遠處傳來,瞬間便打破了房中的寂靜。秦素不由自主地微松了口氣。阿臻終于動手了。謝天謝地,李玄度派來的人到底還是管用的。秦素越加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與心跳,伏在地上不敢有半分異動。“阿燕,長兄來晚了,是長兄的不對,長兄本以為你一定無事的,長兄錯了,錯了啊……”那個男子還在不住地喃喃自語,對于外頭發(fā)生的變故根本不聞不問。秦素心中涌起一絲怪異的感覺,可又說不出哪里不對。此時,外面的聲音已是越來越響。船上的火想必越燒越旺,碼頭上先還只有數(shù)人在喊叫,很快地,急促的梆子聲便響了起來,在寂靜的夜里聽來,那聲音格外刺耳?!白咚?,快些過去看看!”“解纜!快解纜!”“火燒得不小,快,快去報官!” 亂七八糟的呼喝聲此起彼伏,有些是從船上發(fā)出來的,有些則離得遠些,似是從岸邊傳來的。秦素心中直是大喜過望。她的謀劃起效果了!至少,這船上的賊人已經(jīng)被驚動了,方才那個說“解纜”的聲音,便在船上??雌饋?,他們終于放棄了不說話的規(guī)矩,打算離開了。木制的船板不住傳來震動之聲,秦素越聽越是歡喜。那是腳步聲!因為是躺在地上的,這聲音傳到秦素耳中便特別清晰。她可以肯定,那陣腳步聲是往舷梯方向去的,也就是說,這些賊人真的在往回跑。秦素幾乎想要笑出來,卻終是抑住了。那些賊人既然打算離開,阿燕的兄長應(yīng)該也沒有理由繼續(xù)呆下去了,也會很快離開。秦素彎了彎眉。然而,還沒待她的眉重新放平,一只冰冷而又粗糙的手,忽地便探上了她的頸側(cè),還在她的脈博處輕輕按了按?!皠e裝了,起來罷?!蹦凶拥穆曇糁性贈]了悲慟與痛惜,反倒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。秦素怔了怔,旋即險些背過氣去。功虧一簣!這就是功虧一簣!分明已是成功在即,分明即將擺脫今晚的困境,卻終究還是在最后一刻,被人窺破了行藏。那個瞬間,秦素的心中沒有懼怕,有的只是無比的憤懣。難道這真是天要亡她?!前世今生,她皆是活得無比艱難,老天為何就不能給她一條活路?張開眼睛,秦素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匕首,胸中的怒火直欲沖天。我……你個先人板板!的……你大爺姨奶奶個熊!就差那么一點點,她就能完美地逃過一劫了,可老天卻偏偏要給她來這么一出。簡直是……你個親母老祖宗。秦素在心底里用最惡毒的語言咒罵著,此前的恐懼與害怕,盡皆無影無蹤。她其實早便有了隱約的預(yù)感,因為方才這男子突然出現(xiàn)時,還有聽見外頭傳來的喧嘩聲時,她的呼吸都曾不由自主地發(fā)生了變化。這男子武技如此之高,肯定早就發(fā)現(xiàn)了她的異樣。到得此時,再裝下去也已經(jīng)沒有必要了。秦素抬起手,撥開了那根冰冷的手指,寒聲道:“給老娘滾遠點!”語罷便利落地原地打了個滾,面朝那男子坐了起來。 此時的秦素,滿臉滿身的血,發(fā)髻散亂如蓬草,身上的衣裳也胡亂地揪著,甫一露面,對面的男子便是瞳孔微縮。顯然,他是被眼前女子堪稱女鬼般的形容給震住了。秦素平靜地與他對視著,濃重的血污之下,她的眼中無一絲表情。眼前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衣,黑巾蒙面,頭發(fā)也全都束在一塊黑布里,只露出了眉眼。粗黑的兩道眉,如掃帚般倒立,眼睛不大,眸光陰鷙,雖有面巾遮著,在他兩眼之間仍舊露出了一點點疤痕,看著像是刀疤,而這個刀疤,應(yīng)該是豎貫于整張臉的。長得可能不算難看,但面相應(yīng)該很嚇人。秦素瞇了瞇眼,轉(zhuǎn)開了視線?!澳悴慌??”疤面男子盯著秦素看了好一會,忽然問道,眸光很是陰沉。秦素轉(zhuǎn)過頭,奇怪地看了他一會,驀地一笑:“你是不是傻?”她毫無顧忌地大喇喇坐著,說話的語氣帶著種滿不在乎:“這種情形下,你怎么會認(rèn)為我不怕?”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榆木疙瘩,翻了個白眼又道:“我說我怕有用嗎?你會放了我?”疤面男子安靜地坐著,既沒暴跳如雷,也沒嗤笑不屑。他定定地看著秦素,過得一刻,方語聲平平地道:“不會?!薄澳遣痪偷昧恕!鼻厮貙⑸碜油罂苛丝?,坐姿越發(fā)地放松起來,“反正我也逃不掉,當(dāng)然是想怎樣就怎樣了?!?br/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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