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在秦素思忖之際,劉長河已然又飛快地回轉(zhuǎn)了來,手里捧著個頗為精致的暖囊,躬身道:“稟主公,才換了新炭?!崩钚冗@一回連半個字都沒說,只點了點頭,探手接過,劉長河也不待他吩咐,第三次旋風(fēng)一樣地沒了人影。秦素驚訝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,實在有些好奇他到底躲在了什么地方,不料便在此時,她的眼前驀地便多出了一只暖囊?!澳弥T,暖一暖手。”李玄度溫和地道,將暖囊直接便塞進(jìn)了秦素的手里。暖暖的錦囊,握在手里才發(fā)覺很是小巧,只比秦素的手掌大出一圈來,一望而知便是專給小娘子們用著的。秦素懷里的暖囊確實有點涼了,她便也沒多客氣,將眼前的暖囊握住,又順手把袖中已經(jīng)冷了的那只遞給了李玄度,笑道:“勞煩李郎替我先收著。”這動作她做得實在太過自然,李玄度下意識地便接了,只接了還不算,還下意識地將這暖囊給揣進(jìn)了袖中。兩個人都未發(fā)覺這其中的異常,唯有縮在某個隱蔽角落的劉長河,張著大嘴、瞪著圓眼,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。從他家主公出生起至今,他就沒見過他家主公能替人拿東西的,且還拿得這么笑瞇瞇地一臉歡喜。他是不是看見了一個假的主公?在林邊漫步的兩個人,自是對劉侍衛(wèi)的震驚一無所知。秦素握住暖囊,感受著其中滲出的熱度,長舒了一口氣。方才看信的時候便覺得兩手發(fā)冷,沒想到李玄度倒是心細(xì)得很,專門叫了個武技高手給她送來了暖囊。秦素以眼角的余光掃了他一眼。看起來,這廝是經(jīng)常跟女人打交道的,手段倒是熟稔得很。忽略了心底里冒出那一點點怪異,秦素的眼睛便又彎了起來,只覺得那掌心里的暖意燙上了心尖。無論如何,李玄度待她確實挺不錯的。自然,這也是他該當(dāng)?shù)?,她可是救了他一命呢,沒叫他以身相報就算她大度,區(qū)區(qū)一只暖囊又算得了什么。秦素的腦袋往上昂了昂,面上的笑意亦不去掩飾,月牙兒般的笑眼望向李玄度,抿嘴笑道:“多謝李郎想得周到。”又將暖囊往他面前舉了舉,難得地跟他客氣了一句:“李郎要不要也暖一暖?”李玄度便笑著搖了搖頭:“阿素自己用著罷,我并不冷。說來,我也是到了南國才知你們冬天用這個。這暖囊我們唐國并不常用?!闭f罷此言,他便很自然地伸手拉住了秦素的一角衣袖,以一種恰到好處的力度,將她拉去了他的另一側(cè),復(fù)又指了指樹林的方向,和聲道:“你還是走在外圈吧,這樹上時常會有斷枝,你的衣裳并不禁大雪?!彼恼Z聲溫和得如同暖陽,秦素心里舒舒服服的,便也沒有半分掙扎地任由他拉著她,乖乖地去到了他的另一側(cè),抬頭向她一笑:“李郎真是好人?!避涇浫崛岬囊宦曋x語,明知她肚子里必定又打著什么主意,可李玄度還是覺得,這聲音一入耳,他的心尖便顫了幾顫。這怪異的感受,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。兩個人靜靜地往前走著,一時間都不再說話。雪下得越來越密了,雪片也漸漸變回了鵝毛,所幸沒有風(fēng),只偶爾一兩片雪飄進(jìn)帽下,撲上臉頰。無聲地漫步良久,還是秦素首先打破了沉默?!袄罾?,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?!彼恼Z聲很平靜,唯神情肅然?!鞍⑺氐f便是?!崩钚鹊膽B(tài)度是一如既往地爽快。秦素便自袖中取出了一封以火蠟封好的信來,交給了李玄度,說道:“此信請李郎先留著,何時我需要李郎幫忙,我會請人傳話,屆時請李郎依信行事,可好?”她側(cè)過身去看著他,眸光清冽如水。 李玄度接過信,想也不想便揣進(jìn)了袖中,頷首只道了一字:“好?!鼻厮貜澚藦澭劬?。這廝就是這點好,沒廢話,請他幫忙從來都很容易。將信收好后,李玄度便又與秦素往前行去,緩聲說道:“阿素可還記得秋天時,我?guī)闳e院所見的那個人?”他的語聲有些低沉,說這話時也并沒去看秦素,而是望著遠(yuǎn)處的莽莽雪原。風(fēng)帽從他的發(fā)上褪下來了一點,露出了他深邃的眉眼。他此刻的神情,很是沉肅?!拔易允怯浀媚侨说模吘?,我也難得見到一位武技大手,我們秦家的侍衛(wèi)可遠(yuǎn)不及他?!鼻厮卣f道,語氣倒是沒他那么嚴(yán)肅,反倒顯出了幾許輕松:“說起來,若是沒有李郎以勢相壓,他又如何會去趙國替我……替我們做事?”言至此,她有些不確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,問:“趙國那里是不是有消息了?”李玄度回視于她,眸光中含了一絲隱約的贊許,道:“雖是我以勢強壓,但也要阿素誘之以利,更以紫微斗數(shù)之大能,不僅將他所臨之境分析得一清二楚,還給了他絕大的希望。否則,以此人之能,也未必便能為我等所用?!薄斑@倒是的。”秦素點了點頭,并無半句謙詞,眉間含笑地看向李玄度道:“不過,我的事是小,李郎之事才是大事。如今李郎提起他來,我猜定是事情有眉目了。”李玄度頷首道:“承阿素吉言,趙國那邊的事情確實是有眉目了,卻是比我想的還要有趣?!薄芭?,竟還有這樣的事么?”秦素的臉上有著恰到好處驚訝,微張了雙眸看向他,眸中隱著一絲好奇:“卻不知詳情如何,還要請李郎解惑。”李玄度目注前方,靜默了片刻,忽地長嘆了一聲,拂了拂衣袖,道:“我得來的消息是,阿素以紫微斗數(shù)推算出來的事情,與墨氏有關(guān)?!鼻厮匦念^一跳。墨家?這倒是她從未聽聞過的消息?!霸嘎勂湓??!彼f道。這一刻,她面上的驚訝毫不作偽。她確實從未想過,隱堂,居然與盛名在外的墨氏有關(guān)?!熬唧w的情形,我尚還不清楚,唯墨氏與之相關(guān)這一點,卻是能夠肯定的?!崩钚日f道,語罷,又是一聲長嘆,感慨地道:“當(dāng)年以機關(guān)術(shù)縱橫中原的墨氏,如今,竟也淪落至斯了么……”墨氏曾經(jīng)是一個多么強橫的姓氏,那是毋庸置疑的。而當(dāng)今之世,士族林立,卻早便沒了墨家的一席之地。當(dāng)年名滿天下的墨氏子弟,如今也早便凋零了。李玄度有此感嘆,或許,也是與他自己的處境有關(guān)的吧。秦素靜靜聽著,并不插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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